我是在對性的不解中翻開《性的正義》的。不是不懂生理構造或社會新聞，而是不懂：明明沒有人在教，為什麼會有個如此統一的模板作為公開的秘密在流傳？為什麼兩個人之間的事，卻這麼容易被干涉，總是有那麼多看不見的人垂簾聽政？
讀完後，我確實了解更多歷史，不是人類生殖史，而是社會史，但顯然社會史只讓人觀古，而無法解惑，我在「人類的性」這個複雜的迷宮裡迷路了，身處其中，無法超脫。
書中寫道：「性革命最突出的地方其實就是有許多東西沒有改變。」
女人說「不」仍然被解讀成欲拒還迎，說「好」則成了蕩婦；黑人男性依舊被當作潛在強暴犯，黑人女性的性暴力經驗仍常常不算數；女孩被訓練成在索求性，男孩則被教育要提供性。整場性革命如果有改變什麼，大概就是讓這些矛盾變得更隱微，更難以討論，也更難被拒絕。
本書最深刻的地方，在於它不是要幫你解放性，而是要你開始懷疑性本身。從我們對身體的審美到我們聲稱的偏好，作者要問的不是我「喜歡」什麼，而是我「為什麼」這樣喜歡？那些我們習以為常的偏好──對年輕的慾望、對白皙順從的偏愛、對某些性實踐的排斥、堅定的性傾向……可能不是一種偏好，而是一種強迫施加、管理、組織、宣傳和維持的事物。
而這些規範並不只是來自文化與家庭，也來自國家法律與制度本身。書中提到，英國在2014年竟通過一條法令，拒絕特定性行為，讓色情作品只剩下「異性戀、脫衣服、口交、插入、射出」的安全劇本。也就是說，英國政府對性的想像只有一種：女人等待被插入，並且她會喜歡，而其他的性，全被劃為非法。
這種「合法的性」背後其實有非常久遠的殖民與種族歷史──從奴隸制度下黑人女性被公開展覽與販售的身體，到今日色情影像中被商品化的性角色，我們的性慾與審美從來就不是中立的。也難怪會有反性女性主義的出現，父權主義在「性」中無所不在、習以為常、難以純化與分離，這讓女權主義內部從各個角度激烈辯論；也讓部分男性因「性權利」無法被滿足而極度厭女，產生非自願守貞者。
哪怕先不提如此激烈的意識形態，單社會中「性」的議題：性交易合法化的倫理困境、校園裡的性教育、從性別暴力到性產業，幾乎無所不包、無所不談。每個議題背後都有令人窒息的拉扯與矛盾，無法簡化，也無法「解決」。
性是一條佔領與抵抗的戰線，它既是我們最私密的事，也是我們最難免於他人干預的場域；它是慾望，也是秩序；是親密的，也是政治的；是私人的，也是歷史的。但可以肯定的是，我們的慾望從來不單單只是「自己的」慾望。
看完這本書，你不會得到答案。但你會開始問問題。
看完了以上書評不過癮，想進一步閱讀這本書了嗎？你可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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